天道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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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一刀穿胸过

东看台之上,陈云生闭上了眼睛,并非他对擂台上的争斗不关心,而是全神贯注的将神识逸散到擂台之上。此地距离擂台七十余丈,用肉眼无法看清红砂之中的情形。他脸上浮现了一丝忧色,虽然白花花的刀尖距离对方的心口只有两尺不到,可越往前,赤沙的阻力越大,每一寸都坚如磐石。白夜虽然在动,可十分缓慢,看得出白花花的辛苦。

看台后方,白十三和血狮也都屏气凝神,不复刚才的高谈阔论。白十三使劲咬住下唇,不觉间渗出了血渍。他双手紧紧握住前方的粗木扶手,手指深陷其中,木屑落了一地,这份紧张在白虎神坛从不曾有过,虽然刺激,却也揪心,毕竟白花花是自己唯一的妹子,也是家族之中最小的女子,若出了点意外,自己难辞其咎。

擂台之上,赤沙之中。白花花感觉到了来自于前方如山一般的压力,她双手的白夜微微颤抖着,有些瞄不准对方的左胸,他的腿犹如千斤巨石压住一般,每抬起一寸都十分困难。

在白虎化神凝成的护体罡气下,赤沙无法伤到她,可若收回白夜,那么这团罡气在肆虐的风暴面前将不堪一击。

白花花从容地做出了人生第一次艰难的决定,从容是因为没有过多时间思考,之所以艰难,是因为这次决定可能会让她丧命。

女子将残存的灵元汇聚在白夜之上,白夜上散发的白色火焰一般的光芒瞬间收敛,汇聚于一点,凝成一个耀目的亮点。白花花身后的白虎颜色暗淡了很多,将大部分灵元聚集在刀尖之后,自然无法兼顾白虎化神的效果。

白夜向前的阻力霎时间变小,可白花花感觉到了赤沙被狂风卷起的巨大冲击力,细小的沙粒以极高速度击穿了那层削弱后的灵罡,而后打在她的身上,一阵密集的疼痛感几乎令她眩晕。即使白虎一族强悍的躯体也无法在这赤沙暴中维持很久,她必须快。

白夜犹如劈开一道暗红色的丝绸,带着巨大的割裂声,一寸一寸接近了上山虎的胸膛。虞无境有些慌乱,他已经将灵元尽数施加在了血刀之上,这团巨大的赤沙风暴消耗巨大,饶是他灵元远比白花花强大,也架不住这般消耗。关键是这个女人正在接近自己,就算他的恢复能力极强,也无法在对方洞穿心脏之后依然活蹦乱跳。

拼到了现在,只有倾尽全力,他动用了修士一般绝对不会动用的剩余两成灵元,拼着道基受损也要拿下女子,他身体闪烁着赤红的光芒,巨大的红沙风暴绵延了三十多长。看台之上再无其他,两人的身影都被赤沙所笼罩。

季平南看到这一幕,轻轻叹道:“虞无境拼了。”

冯圣眯着眼,对于刚才自己的预测的信心弱了一些。看起来,虎女并非他眼中那般不可持久。

白花花发髻散乱,被风撩起,身上的纱衣乱舞,衣袂的下摆早被烈风撕烂。白夜的尖端距离对方的胸口只有一寸,可这一寸却是最艰难的一寸,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无法再进得一分。

白花花眼中露出了一道光芒,她决定不再驱动白虎化神,而是将所有灵元都倾注在白夜上,这个想法一闪念,她便践行。

一瞬间女子身上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可白夜尖端的光芒却宛如暗夜中的星光,倔强地穿透了浓重的暗红色,让四周看台上的人都恍惚了一下。

“她拼了。”季平南叹道。

“死女人,好狠!”公孙行咒骂着。

“花花!”白十三嘶吼着。

陈云生睁开了眼睛,这一刀是为了他。陡然间,他身上萌发出一团团金色的光芒,一只麒麟光影真实的令人恍惚,他动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夜洞穿了虞无境的左胸。

一刹那。

白花花被狂暴的风暴吹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任由风暴裹挟这飞出擂台,撞向一片坚硬的石林。

陈云生出现在她的身后,连施两道粗大的元磁网,接下了白花花,此刻她已人事不省。

擂台上狂躁的风暴随着施术者的倒下而停止,虞无境双膝跪倒,手中的赤红的长刀拄地,胸口滴滴答答地躺着血,逐渐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滩,沿着法阵的纹路流淌开去。

中年修士跳到擂台之上,蹲在上山虎身前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刚想起身宣布这场比拼没有赢家,上山虎的左手忽然伸了起来,僵硬地抓住那个中年修士的衣摆。

这个动作虽然微小,却充满了力量,中年修士满脸惊愕,一个左胸被洞穿的修士居然还没死。此刻,四周爆发出雷鸣一般的喝彩声。金沙的百姓们对大屿关战修的坚韧表示出极大的满意程度,从来就视这些战修为保家卫国的壁垒,他们自然越是坚强,就越受人尊敬。

当然这种敬意除了来自于对力量的绝对崇拜以外,也来自于金沙的民众对于坚忍不拔的青睐,这也是金沙战修们所彪炳的。故而上山虎跪而不倒,高高举起了一只手在很长时间内成了大屿关战修精神的象征。

早有两个大屿关的战修跳上擂台,在虞无境左胸涂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药粉,然后将他抬下。

季平南站的笔直,仿佛一棵健硕的大于木。看到一个参与救治虞无境过来,便拦住问道:“他伤情如何?”

看着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护国大将军满脸关切,这位战修识趣地说道:“那刀若是再向左二指,虞将军恐怕性命不保。虽然他此刻没有性命之虞,可,可动了道基,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

季平南缓慢的挥了挥手,等那个修士走远了,他坚毅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宽慰,转身对同样一脸严肃的冯圣说道:“传我的令去,为虞无境用最好的药,一定让他在一个月内恢复修为。”

冯圣点了点头,转身走下看台。

中年修士捋着颌下的须髯,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不无自豪地说道:“第二场比斗,虞无境胜白木容。龙川和银沙各积一胜,两方战平。”

在四周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中,陈云生将白花花抱到了东看台,无论是龙川的修士还是天穹派的弟子都一脸沉默。白花花紧闭双目,身上极热,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着。

陈云生接手女子的一刹那,就运转了春荣术,青色的灵元此刻已经灌注到了她周身的气脉之中,滋润着脉络和气血,感觉到女子体内生出一股不强的吸力,将自己注入的灵元缓慢而坚定地吸纳,陈云生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女子生机是保住了,可是道基却伤的不轻,就算伤势恢复,也未必能达到斗法前的修为。白十三关切地走了上来,他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脸的骄傲,在白虎族,对于因勇敢而受伤甚至死亡的族人来说,骄傲是他们永远的墓志铭。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过了良久,白花花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在陈云生的怀中,女子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当他看到四周人脸上的沉默之后,喃喃说道:“败了?”

“虽败犹荣。”陈云生轻轻点了点头。

白花花懊恼地蹙着眉,说道:“哥哥,我给白虎族丢人了。”

白十三满脸笑容,道:“说什么傻话,你永远都是白虎族的骄傲。”

陈云生从纳虚戒中拿出十余粒灵粟塞入白花花的口中,此物不比灵药冲击力大,只是纯净的灵气,和人体契合度最好。吞下十枚灵粟之后,白花花脸色明显好转,潮红和燥热退去了很多。

陈云生招手唤来江雪芹和方明兰,让两个女人照顾白花花。

擂台还是要继续。

中年修士睥着头顶硕大的太阳,眯着眼看着四周意犹未尽的看客们,又看了看脚下损坏并不严重的擂台,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昨天晚上他听了一夜抱怨,那些休整擂台的战修们对于隔天就要开擂的做法怨声载道,为了照顾躲在四方台简易房屋之中休息的大屿关战修,中年修士决定下午再来一场比拼。反正擂台已经损坏了,两次积累在一起,总工作量必然要少一些。

“明月台中午休整一个时辰,下午进行下一场斗法。”说完这些,他轻飘飘地走下了擂台。

东看台之上,公孙行兴奋地摇着折扇,一脸喜孜孜地看着身旁黑脸的右坷说道:“看来大屿关的战修不都是废物,那个下山虎还有两手。”

右坷急忙在一旁纠正道:“师叔,那个修士是上山虎。”

公孙行用扇柄敲着右坷的脑袋,讪笑道:“管他上还是下,赢了才是王道。今日下午接着观战,我突然觉得这擂台和我没啥关系,都交给大屿关战修也行,就算他们输了,我也图个乐呵不是。”

右坷一脸尴尬道:“殿下,说话还是小心一些,此地到处都是金沙的战修,让他们听到,恐怕对我们不利。”

公孙行瞪了他一眼说道:“叫我师叔,给你说了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