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节夏季
赛马会是布拉西安城整个春天最重要的节日。这个节日就好像一个节点一样。在赛马会之前，整个城市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毫无生气的气氛。但是赛马会之后，布拉西安城就好像一只冬眠的熊，随着气温一点点的升温而逐渐恢复了活力。它毕竟只是一座小城，比不上瓦隆城那样的大城市，气温稍微升高就会恢复活力。
就像所有人知道的，商业活动是和气候息息相关的。对于南方来说，商业最大的麻烦就是雨季。当暴雨将来，整个天地之间都被滂沱大雨所笼罩的时候，什么人都得乖乖的呆在自己的家里不出门。而北方，影响商旅的最大问题就是冬季。冬季旷野的寒冷可不是说笑的，至少不是呆在温暖舒适的房子里，享受着火堆或者壁炉的人可以想象的。不管是人还是牲口，冻伤、冻死都是常事，其巨大的成本使得商业运输不得不停滞。
对于本地的居民来说，随着春季的到来，最明显的事情就是市场上货物的增多和交易的活跃。而对于本地的乡绅贵族来说，则是彼此串门的事情急剧增多。艾修鲁法特没有浪费在这段时间，在两姐妹的指引下，他上门拜访了本地几乎所有的名门望族。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社交圈一样，一个出色的外人总是很难被那些地域歧视所阻止。由于之前在赛马会上获得了冠军，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再加上他彬彬有礼的谈吐和举止，所以艾修鲁法特很快的就顺利的进入了各个本地名流的客厅。
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在社交方面他就取得了成功。现在，艾修鲁法特已经被人认为是本地名流中的一员，而且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冠以“艾修鲁法特爵士”的称号。而他和两姐妹之间，尽管实际上还是“定下婚约”的状态，但是他已经被人视为她们的丈夫。人们在艾修鲁法特面前称呼两姐妹的时候，已经不是“您的未婚妻们”而是“您的夫人们”了。
在这个春季里，本地那位缺席已久的总督总算到任了。和人们打听到的消息一样，这位总督是一位年近七十，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而且他不仅是身体，连他的精神也已经老朽不堪。和那些传言估计的一样，这位老人压根就打算将这个总督的位置作为自己的养老所在，所以他的施政方针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只要无事即可。前面已经说过，对于布拉西安城这个地方，这原本是一件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那种没事情的地方：地方小且治安良好。
在总督到来不久后，新任治安官也到位了。这也是一个年级偏大，已经不想折腾的老人。有了这样一位总督和这样一位治安官，傻瓜也能猜得出布拉西安城的未来了——你别想要什么巨大的改变，但是你也不会遇到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
时间在平静中慢慢流逝。必须要说，尽管艾修鲁法特很谨慎的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但是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因为住进城堡的缘故，就连那些在庄园外探头探脑的可疑人物也彻底消失了。伊奥死后，这件事情好像就到此为止了，没有任何针对两姐妹（或者是针对他）的陷阱，也没有其他任何的麻烦，更别说有什么人翻出旧账，来细查伊奥的死因了。
当然，那个流言——也就是关于艾修鲁法特杀掉伊奥的传言——还在继续流传。不过，现在哪怕本地那些饶舌女士们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们自己也是不怎么相信的了。因为事情很明显，伊奥至少有五个随从跟着（他们的尸体被一起挖出来了），每个人都携带了火枪。这种情况下，艾修鲁法特还能一个不剩的杀死所有人就显得很不可思议了。再加上发生这场事故的时间和地点，以至于让人无法相信。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由本地政府出面，为伊奥和其他几个外地人（治安官法洛德除外，他是本地官员，可享用官员专用的墓地）在本地公共的墓地找了一个好位置。教会还慷慨的为在意外事故中丧生的不幸者提供了漂亮的石质墓碑，找城里最好的石匠刻上了相关的文字描述。所有人都享有这个待遇，而不是像此类事故中的倒霉者一样，用一块木头随便涂上几个字就应付过去。有人报告说这些死去的外地人在旅馆里留着行李物品，可惜的是在官方确认尸体后去找这些行李时，却发现它们已经全部不翼而飞。就算是旅店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怎么说，春季赛马会已经过去了。它以及那场悲剧事故，很快就被人们丢进了记忆的角落里不再提及。天气逐渐热起来，布拉西安城下一场活动，也就是所谓的“夏季跳舞会”即将开始。人们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到这件事情上了。
夏季跳舞会和春季赛马不是一回事。春季的赛马完全是一个节庆性质的竞赛活动，固定时间，固定场地。而夏季的跳舞会并不是指某一场舞会，而是指整个夏季，布拉西安城区域的乡绅贵族们会连续不断的举办跳舞会。这些舞会规模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十几个朋友的一个聚会，由两三个乐手伴奏。大的则是几十、上百个客人，配上一整队的乐队。
正如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一样。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来自各方的音乐家、歌舞团和吟游诗人们都开始向这边聚拢。现在，布拉西安城街头巷尾的酒馆旅店里，时常能够看到这些职业音乐家的身影。
总之，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符合这座偏远小城的风范——平静而毫无波澜。就算有险恶的风波隐藏在这份平静之下，那至少目前尚看不出任何征兆。
……
艾修鲁法特站在高塔平台上，俯瞰着前方那个小湖泊。隔着湖泊，能够看到远方的牧场。成群的马和羊散落在牧场之上，自由的吃草和奔跑。春季正是马儿交配的大好季节，此时马群里经常有为了争夺母马而发生的打斗，使得它们总处于不安定的状态。
“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艾修鲁法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那是星见来了。
“看那些马。”艾修鲁法特凝视着。“看着它们，我就有一种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我曾经也像这样，居高临下，看着远方的牧群。”他轻声的说道。
“是吗？什么样的牧群呢？”
“不知道，但是应该就是牛马羊之类的东西吧。不过这样看起来感觉真的很好……这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些马儿都是属于我的一样。”艾修鲁法特微笑着，“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我是个巨富。”
这些马当然不是他的，而是属于那些租用他的牧场的人的。这座城堡所属的牧场十分肥美，在本地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地。不过艾修鲁法特之前和戴尔骑士达成过君子协定，所以他不能对那些租约提价。
“我很喜欢这个高塔和这个平台。”艾修鲁法特突然说道。“也许我曾经住过类似的城堡，同样不止一次的站在高处平台上，鸟瞰世界。比这里还高。”他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就像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一般。”
“我也是。”星见回答。
“那边魔法阵的拆除情况怎么样了？”艾修鲁法特随口问道。
“在努力。但是要彻底抹去痕迹需要很多时间。”星见回答道。别看两姐妹身材娇小，一副人畜无伤的样子，但是她们实际上却是研究黑魔法技艺者，算得上是黑魔法师。不过她们研究出来的黑魔法和艾修鲁法特记忆中的黑魔法有着很大的不同。艾修鲁法特记忆中的黑魔法技巧，是以自身为基础，努力使自身同四周环境中的黑魔法能量产生共鸣，从而使用这种力量。但是两姐妹却走上另外一条路，她们努力尝试着不通过自身来使用这种能量。为了进行她们的研究，两姐妹在山上小别墅的地下室里设立了一个汇聚黑魔法能量的魔法阵。
不过，在搬家到这座城堡之后，山上的别墅里的魔法阵就显得不合时宜了。因为那个地方不仅远，而且因为你不能整天呆在那里，所以那里被什么人撞见的危险性也高。而这座城堡的地下却正好有一个很大的而且空置的地下室，是两姐妹进行研究再合适不过的场地了。这座城堡是一个主仆起居区域隔离明显的地区，只要在里面把门关好，就不用担心外面的仆人发现姐妹两个秘密。
目前唯一的麻烦在于，为了打扫和生活起居，她们不得不让仆人们住到主人的起居区域中。如果她们想要绝对的安全，那么唯一的做法就是自己照料打扫一切。这么做却会有显得欲盖弥彰嫌疑。总之关于这一点，目前还没有太好的办法。
前方突然传来沉重的马蹄声。这可不是远方牧场上的马群跑起来了，而是一匹马冲到城堡脚下，或者说入口处。
“卡秋娅女士在家吗？”城堡大门外的陌生骑手大喊着。艾修鲁法特注意到这位来客穿着制服，通过他的衣着，这个人应该是某个商会的雇员。布拉西安城里有着很多商会，艾修鲁法特至今尚未将他们一一搞明白。
艾修鲁法特凝视着这个信使打扮的陌生人，身边的星见拉了拉他的袖子。
“不用紧张，那只是欧洛克商会的人罢了。”星见说道。“我们在这个商会里有一点股份，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送来红利……我正说他们今年怎么还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