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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飘渺神道,忘魔之魔

头有角,身有尾。李虎丘惊鸿一瞥看到之人便是这个模样!那人个头超过两米五,黑面獠牙,脑门的位置鼓出两个巨大的增生,身后尾椎部位也有一节明显的增生。

顺着来时的山路,李虎丘用草上飞的功夫以最快速度上了悬崖,跑长了他才发现身后强大的怪人不仅没能迫近自己,反而有拉大彼此间距离的趋势。李虎丘登上悬崖顶部的时候,这怪人跟他之间已拉开十几米的距离。这也给了李虎丘看清楚他全貌的时间。这家伙通身肌肉虬结崩起,身上的衣物被撑破几乎衣不蔽体,但那款型依稀可辨。似乎像是鬼子的武士道装。火红色,胸前一个大字:夜!豆包大的眼睛通红,鼻子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窟窿,难怪这家伙的呼吸那么沉重。李虎丘从他身上散发的气势便能断定自己绝非其敌,但这东西的熊样子也大大增强了他战胜的信心。他想起当日被老疯子打死的那个通过药物刺激能够神变的法比奥斯。那个法比奥斯变身并非常态,这家伙却摆明了这就是他的狗熊本色。李虎丘暗想假如这个人的神道之境是如法比奥斯一般会失去神智,单单拥有神变的体力,便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那人停住了脚步,瞪眼看着李虎丘。片刻之后李虎丘便将之前的侥幸幻想抛诸脑后,这个人绝对神智尚存!他的眼神完全能传达出他的各种情感,嗜血,轻蔑,狂喜。这人发出桀桀怪笑,因为鼻孔漏风,那笑声听起来可笑又可怖。李虎丘没有笑,更不觉得恐怖,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调节自身的气血运行和血液流转上。怪人给他的压力仿佛泰山压顶,李虎丘紧攥的拳头,额头的汗水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种无形的压力是来自精神世界的大恐怖,意志力稍弱便会产生无可抵御的绝望情绪,进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好像弱小的动物骤然遇到猛虎熊罴之威,被吓得精神崩溃屁滚尿流。练武者到了一定境界,精神气质发生质变,对外界的感知力尤其敏感,面对远远强过自己的敌手时,这种感觉会更强烈。越是境界高超者,越能在面对超强对手时体验到这种大恐怖。少林禅宗有一种拳法叫心意把,练拳者在万丈深渊之畔练习,窜纵跳跃,稍有不慎便会摔成肉饼。心意把的道就是无畏心,就是要培养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无畏的气质。李虎丘从心入武道,于极情伤心之时感悟到心死之前一刻所产生的爆发力道,自创气脉归心导引术强化了心脏的承受极限,凭着这特殊的绝活儿,他屡次越阶挑战成功,更培养出了足以媲美心意把无畏心的强大自信心。

李虎丘举头望月,突然动了,敏捷如豹。纵不能与熊虎抗衡,却也没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他退到悬崖边,轻巧的一跃,横窜纵跳攀援而下。怪人追至崖边,面对数百米高崖,他毫不犹豫一跃而下,先落足在一处凸起的巨石上,接着又一蹦,半空中抓住一棵探出峭壁的树根,身子一荡向着李虎丘追去。李虎丘攀附在峭壁上,循着来时的位置往下行,至鹰嘴危崖时特意避开几块之前被他震裂的容易着力就手的凸起石块。险之又险的攀爬而过。再往下虽仍是直立峭壁,但落脚点却很多,以他的轻身功夫纵跃其间行动自如已不是问题。

怪人追到鹰嘴危崖,他虽然威猛却也得借力攀援,几处凸起的石块正是十分合适的着力点。怪人身受多年非人折磨心智受损,丝毫不疑有他,探手一抓,哗啦一下石块脱落,怪人庞大的身躯瞬间下坠。李虎丘一直以心眼观察着怪人的动静,见此情形不禁大喜,眼瞅着怪人身子抱成一团向下摔落。料想凭此人体魄多半摔不死他。只盼着能重伤他便是最好的结果,此时月正中天已经接近子夜,如果李虎丘所料不差,这怪人顽疾发作又添摔伤,再遭陷阱暗算,又有李虎丘这样的绝顶高手一旁偷袭,怪人纵强却没有不死之理。

李虎丘决定行险加快下行节奏,每次跳落的距离都在十米以上,几乎是追着怪人下落的趋势急坠至地面。眼看着怪人在距离地面十余米高度时突然凌空翻了个跟头,将落地姿态调整为脚下头上,落地后,先脚尖后脚掌再屈膝抱团,又向前滚了十几米狠狠撞在一棵大树上。咔嚓一声,大树竟被撞断!怪人想要站起却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李虎丘落后怪人二十多米,见到机会难得,奋不顾身直接跳向地面,双脚触地毫不停留,顾不得观察怪人伤势如何,以破釜沉舟的决心猛扑过去!

鹰嘴危崖距离地面超过百米,怪人就这么跌落下来,纵然强悍若神也难以将这巨大冲击力完全消化,此刻他被来自大地的反震力道撞的晕头转向,头破血流,便在此时李虎丘赶到了近前,飞起一腿重重踢在怪人太阳穴上发出砰地一声,怪人,闷哼一声,向后倒退了一步。李虎丘丝毫不敢松懈,飞起连环腿猛踢了十几腿,怪人双手抱头接连后退,看似岌岌可危。李虎丘得理不饶人赶尽杀绝。突然,李虎丘一记披挂腿踢到半途猛的停住,收腿的瞬间几乎只快了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怪人伸出的巨掌。刹那间容不得李虎丘有半分犹豫,怪人连续的攻击手段便已展开,招式凶狠彪悍大开大阖,宛如一阵剧烈风雷兜头盖顶砸落。李虎丘兴不起半点防守反击的念头,只能全力以赴后退。退!退!退!再退,一直退到将退变成了逃。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似丧家之犬,逃向之前预备好的陷阱。怪人嘴角溢血,血色的双眸似在喷火,手脚挥动前行狂追不止,一路之上的草木灌丛挡者披靡,横行无忌之势跟着李虎丘冲进了一片树木被伐后留下的宽阔地。

李虎丘停下脚步豁然转身,怪人微微一愣也顿住脚步。二人对视,李虎丘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笑了。怪人居然也咧嘴笑了,伸出长的古怪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这怪人武道通天,百米高空毫无缓冲落下生生撞断一棵二人合抱的大树也不过伤他一点皮毛,他虽然神智未失,但观其行止却也不难看出此人一定遭受过无数痛苦,心智精神受损严重绝非常态。李虎丘连施毒计对付他,心中难免生出惭愧之意,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不得只好学那关二爷放屁不知道脸红了。

怪人已经站在机关埋伏的攻击范围内,李虎丘抖手丢出一块飞石切中控制机关的绳索,一段重达数百公斤,顶端被削尖的巨木由上而下飞向怪人,与此同时,李虎丘抛出手中的销魂钩挂在一棵被强行弯曲下来的树枝上,身子一荡也冲向怪人。左手一团细沙激射直奔怪人双眼。怪人原本的心智早已被多年的折磨和伤痛蒙昧,现在所剩的只是由绝世强者野兽一样的本能进化而来的习惯认知。面对李虎丘的两面夹击,他根本不会做其他选择,抬左手挡住面部护住双眼,一横身抡起右拳迎着冲下来的巨木便是一拳。数百公斤的巨木竟被他一拳捣碎!此情此景当真如同地狱魔王临凡。乱木激扬中,他发出一声痛苦嘶嚎,掩住面颊的大手抱住头部。原来子时已到,他果然如李虎丘猜测的那样身负旧患定时发作。

啊!!!!!嘶哑的长嚎响起,怪人双手抱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盯着身在半空的李虎丘。突然双足发力,猛地跳起,身子形同炮弹一般撞向他的敌人。这一下暴起突然,之前毫无预兆,李虎丘甚至都没听到他发力前体内气血向腿部集中的声音,几乎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只能凭着本能的反应速度右手发力一扯销魂钩将身子再往上拉高一米,却终究避不过怪人这一撞,李虎丘左手挡在胸前怪人的头狠狠撞在他掌心上,力道隔着手掌传到胸口,李虎丘整个人被撞的飞起四五米高,胸腔之中滚滚热流直冲咽喉,刹那间血洒半空。

怪人上冲力道尽了,身子直线下坠。李虎丘身在半空看的很清楚,怪人下坠的位置距离尚楠给他准备的火焰棺材不足半米。事关生死,他顾不得手骨碎裂和胸前胀痛,身形如箭倒射而下,凌空甩出销魂钩正中怪人脖颈,发力一抖便将怪人脖子缠住。落地后向着陷阱位置拼命一拉,这怪人无愧神道宗师境界,纤细的钢丝绳勒在脖子上竟不能破开他的皮肤,只是硬生生将他拉动了一尺,来到陷阱的位置。

在原本的计划里,李虎丘是想趁着怪人发病时,发动巨木机关将对方砸进这个陷阱,却不料对手竟威猛如神魔转世,连续遭受打击的情况下仍然能单拳碎巨木,忍着病痛发出虎豹雷音,迸发出最强的力量将身在半空的李虎丘重伤。现在,李虎丘拼尽全力,总算完成了计划,怪人脚下踩空,瞬间跌落。与此同时陷阱上空一块巨石也随之落下,紧跟着一道液柱跟在巨石后边从天而降。李虎丘弹出一颗石子命中巨石后崩起的火星将倾泻而下的汽油点燃,巨石燃烧的汽油一股脑的落到陷阱中。

陷阱中尚楠按照李虎丘的吩咐特意留了一尺深的淤泥,怪人失足跌落后便陷了进去,若在平时这淤泥对他而言自是不能构成威胁,但在此时此刻却成了这死亡陷阱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怪人受淤泥影响,脚下力道未能完全发挥,纵然他有通天本领却也没能及时从坑中跃出,头部的病痛还在折磨着他的脑神经,被呼啸落下的巨石狠狠砸中后,借着便是淋下来的燃烧着的汽油。一眨眼的工夫,陷阱里的怪人已成火人。他嘶嚎着从陷阱中跃出,等着他的是李虎丘拼尽最后一点力道扔出的一把切菜尖刀。怪人旧患发作之余又被巨石砸中,通身是燃烧的汽油,神智几乎完全丧失,根本不知道躲避,这一刀正中怪人左眼。可惜李虎丘扔这一刀时已经神疲力竭,尖刀并不具备他过往飞刀的威力,并未能贯脑而入。

李虎丘丢出这一刀后已彻底累脱力,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带来的消耗尤甚于体力的消耗,身上的伤痛也因为精神上的松懈纷至沓来。多重打击下,李虎丘感到四肢百合之内无处不痛。心中却在庆幸毒计得逞,怪人必死无疑。

他显然高兴的太早了,连遭暗算和毁灭性打击的同时旧患发作的怪人看似已经绝无幸理,便在此时,怪人忽然俯下身体,对着大地疯狂嘶嚎,宛如狂兽,虎啸豹吼,巨音如雷!声波冲击到大地上,反震回来后竟将他身上的火焰尽数熄灭。李虎丘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怪人竟能用声打绝技通过大地回声的原理将身遭的空气驱尽达到灭火的作用。接下来会怎样?李虎丘左手骨尽碎,胸前锁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精神难聚,体力耗尽。确实已经黔驴技穷,再无对抗怪人的本钱。他现在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一个念想,老子就算死也要站着死。怪人在试图站起来,李虎丘也拼命振作精神想要站起身。终于还是怪人先李虎丘一步站起,他瞪着猩红的独眼,迈着沉重的脚部一步步走向李虎丘。

一声长啸从沙滩方向传过来,怪人顿住脚步侧耳倾听,独目凶狠的盯着李虎丘,突然一转头奔着来路狂奔而去。他的身影刚消失,尚楠便从另一边跑到场间。李虎丘想跟他说快去追击,但话到嘴边却连说出口的力气都没了,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

北岸沙滩,李虎丘终于醒转,睁眼便问:“我晕了多久?”

尚楠道:“大概三个小时。”又道:“你左手骨头多处断裂,胸前也有骨裂,内脏受到震荡有些内出血。”

妮娜眼含泪珠,哭着问:“那他会不会死啊?”

李虎丘挣扎坐起,苦笑道:“小丫头,你就不能盼我好?”

何洛思和陈李李异口同声:“你想干什么?快躺下!”

李虎丘没理她们,而是看了一眼尚楠,道:“为什么没按我说的去做?”

尚楠偷瞄了一眼陈李李,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李虎丘点头道:“做的好!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不仅我白死了,你们也很可能饿死渴死在茫茫大海上,你们绝想象不到我在悬崖那边看到了什么。”

沈阳道:“都这样了,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看到什么啦?”

李虎丘道:“一座基地!你们相信吗?”

何洛思不可思议的:“什么样的基地?在这里?”

李虎丘一伸手,“扶我坐好,我还得再休息一会儿恢复精气神,那个人暂时受了重伤,但我相信凭他的手段用不了几天便会恢复到轻松就能收拾咱们的水平,所以咱们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第一是现在就收拾好一切能带走的,逃离这座岛,到茫茫大海中靠着一条救生艇撞运气,也许有人能活下来,但肯定也会有人死去;第二个选择便是亦将胜勇追穷寇,趁他病要他命!一个小时后咱们带上所有能用的家伙找他拼命去,要活一起活!”

“要死一起死!”帅五拎起鱼枪说道:“早就该这么办。”

沈阳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处心积虑不惜暗箭伤人的李虎丘受这么重的伤。李虎丘便把受伤的经过和那人的情况详说了一遍。陈李李难以置信,问:“按照你这么说,难不成那人是个半疯?”

李虎丘神色凝重,点头道:“就算是半疯也是个神道半疯。”

沈阳道:“他只有一半神智,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便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无敌的神道宗师,也该变的好对付了吧?”

“谈何容易!”李虎丘凝重的:“古往今来,武者与天争命,与人切磋,忍受万般苦楚以求能达到形意气通神的境界,但这份妄想又有几人有机缘实现?就我所知,有据可考的这等人物不过三两个,皆寿元数百年后不知所踪,武术之道诞生至今何止几千年,像董师傅那样距离那个境界只差一线的武者又有过多少?既然叫与天争命又岂能不受天妒?所以绝大多数武者在迈出那一步之后的结果便是非疯即死。”

尚楠也是第一回听李虎丘说起这个,吃惊问道:“难道董大师是不敢跨出那一步?”

李虎丘道:“人世休夸手段高,霸王也有绝路时,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董师傅自问精神修养和体力状态都不足以承受神道境界带来的改变,他领悟圆满境界几十年,精通隔空劲绝活,被武术界誉为天下第一宗师,但其实在他自己心中,他连天下前五都排不上,这其中还不包括岛上这位无名强者。”

尚楠叹道:“很多年前就听师傅说起董大师被尊为天下第一宗师,想不到这天下竟有这么多人胜过他,我有生之年能达到董大师的境界便心满意足了。”

李虎丘笑道:“你还别谦虚,董师傅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尚楠的天赋之高在学武者中可称的上是万中无一,属于天生的体力雄健之人,只需长大成人稍通武艺便能像上古名将一样力拔山兮横扫千军,他还拿我跟你做比,说我充其量就是个鼓上骚,而你却是项羽吕布一样的人物。”尚楠想不到董兆丰对自己评价如此高,想自谦两句,却听李虎丘继续说道:“你也别急着翘尾巴,董师傅还说过天赋虽然是武道家越不过的鸿沟,但世事无绝对,总有那开天辟地的人物偏不信天命,乞丐的儿子可以当皇帝,婊子的女儿能做皇后,武道家未必不能逆天改命,比如你小虎哥我的天赋就不过中资,且半途学艺,如今却能够先你这天赋绝世之人一步企及宗师境界,可见就算是天赋异禀也还需要后天极大的努力和机缘才能有所成,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咱们在李罡风那里见过的那位虎翼,董师傅曾说起此人天赋之高当世不做第二人想,神道体魄在别人而言无法承受,在他而言却本该是得天所授,只可惜沉溺于仇恨不能自拔,白白浪费了大好天赋。”

陈李李听的入神,下意识插言:“是不是在擂台上跟你比过武的那人?”

李虎丘道:“正是。”

陈李李又问:“那个人跟岛上这人比谁厉害?”

李虎丘道:“说天差地别也不为过!岛上这人形如妖怪,明显是靠着外力帮助获得他本无法承载的力量,只因有药物帮助他才没有爆体而亡,但也因此变成了那个鬼样子,他身上的武道服没被火烧之前上边印了个夜字,当时情况危急,我根本没时间猜想这人的来历,眼下冷静下来一下子让我想起图拉旺对我说过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一定就是当年横扫武术界的鬼子宗师夜须鹤!日军战败后这家伙落到了美国人手里,据说是作为实验母本,用来培养超级战士,后来不知怎的,这家伙逃出来了,还捣毁了实验基地,只有少数几名科学家乘直升飞机逃了出来,我想那悬崖后面的基地多半就是美国人留下的实验基地。”

何洛思问道:“你舍得让我们跟你们俩一起去基地,肯定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说罢,你有什么计划?

李虎丘道:“现在还说不好,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这之前我想先印证一件事,这几个字母连起来是什么意思?”说着,将之前见过的洋字码写在沙滩上。

“这应该是英语,意思是强森生化兵人研究所。”陈李李吃惊译道。“这么说那人真是夜须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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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李虎丘抖擞精神站起。沈阳将准备好的绳索交给尚楠,众人把能用来做武器的家伙全带上了,连妮娜都拎了把沉重的切骨刀。一行人来到悬崖下,尚楠背着绳子先上去,连李虎丘都包括一个个把大家拉上去。

“十年干戈天地老,四海苍生痛哭深。”沈阳望着下边巨大的建筑咬牙切齿道:“从甲午战争开始,到抗日战争结束,狗日的在华夏为祸几十年,到现在还敢弄一老鬼子在这里横行霸道,企图与我强大的华夏民族作对,这座堡垒就是日本鬼子亡我之心不死的罪证。”

李虎丘笑道:“你丫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美国佬修的好不好?本来是用做摧残老鬼子身心,抽其精华以养精兵的,可惜他们不知道老鬼子不只能做忠犬,还能当弑主的恶犬,反而被老鬼子所乘,搞的偌大个基地被捣毁。”

帅五端详了半天问何洛思:“九姨,我怎么瞧着基地后面那座铁塔像座信号塔?就是不知道是用来接收信号的还是屏蔽信号的?”何洛思看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也吃不大准,那塔尖四面装扩散器,估计是接收塔的可能性很小。

七人行至基地门前,李虎丘一指漆黑的门洞,“喏,就是这儿,进门往下顺台阶一直走,这里边肯定有发电设备,我记得夜须鹤住的地方有灯光。”

时近清晨,正是一天当中潮涨之时,李虎丘作为识途老马走在最前面,不知是何原因,这次李虎丘走进建筑后突然发现里边竟已灯火明亮,整个通道内回荡着一种节奏极为缓慢的嗡嗡声。帅五取笑道:“这就是你形容为通往地狱的阶梯?”

李虎丘大惑不解,道:“老子对天发誓,哥们儿昨晚到这儿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漆黑。”

何洛思仔细听了听那嗡嗡声,又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是潮汐发电。”整个台阶成盘绕之势往下,中间便是一根巨大的圆柱体,嗡嗡声便是从其中发出的,何洛思一指这圆柱道:“咱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在海平面以下,这个圆柱内有一套巨大的摩擦发电机组,海水涨潮将机组浮起带动摩擦发电组,海水落潮时机组跟着下沉,同样起到摩擦发电的作用,这种装置在欧洲的沿海国家非常普及,我见过很多滨海而建的游轮酒店都在利用潮汐能量发电,只要这套装置不坏,这座建筑就永远不缺电源。”

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李虎丘沉冤得雪,继续一马当先引着六人一路向下。行至底部才发现左右各有一条回廊,正前方却有一条很短的走廊连通着一个门户。李虎丘一指左边说道:“昨晚我走的这边,右边当时有水声,不知为何现在却听不到了。”

沈阳把手中猎枪一端,将子弹上膛,杀气腾腾道:“你就说咱们该往那边走,死活都听你的,那个叫什么夜须鹤的老鬼子如果是五帝阎罗变的,老子今天便要把他送回他该呆的地方去。”

尚楠难得玩笑道:“你拿这把烧火棍能打到夜须鹤的影子就不错了,不信日后给你把冲锋枪,单对单让你来打我。”

沈阳驳斥道:“你小子休涨敌人志气灭咱们自家的威风,哥们儿这叫军心可用,实力如果能说明一切,咱们几个早死在叶德朝那个二鬼子手里了。”

李虎丘一指正前方结束了二人的争议,“走这边!”

“为什么?”何洛思不理解问道:“你不说昨晚你走的左边吗?”

李虎丘道:“正是因为昨晚走的左边!”说着,一马当先来到那扇门前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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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李虎丘等人是没见过,但未必会比眼前的一切更可怕。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圈试验台,宽阔的实验大厅内四周尽是装着福尔马林的玻璃柜,每一个柜子里都有一具形貌古怪之极的尸体,各种动物的,鱼类,爬行类,走兽类,甚至还有人类!死状各异,有的肚子爆裂而死,有的脑袋鼓起反而比身体大了一倍,其中有一名爪哇土著人类,整个人全身筋肉虬结鼓胀将自己的头颅都包裹住了。还有几个柜子已经被打破,里边的生物也早不知去向。整个实验大厅内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味道出奇刺鼻令闻者欲呕。陈李李捂着鼻子黛眉紧锁,道:“那条死了的大海蛇吐出的就是这个味道。”

七人不愿在此多停留,穿厅而过,尽头处又是一条回廊,所不同的是回廊两边有两排房间。推开第一个最大的房间,一股陈腐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李虎丘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闪开,自己走了进去,回身说道:“外面等会儿,这屋子里死过人,关闭了几十年味道太难闻,我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房间挺大,里边还有个套间和卫生间,门口一副死人骨架烂的分辨不出性别,李虎丘四下寻摸一圈后盯上了摆在房间一角的保险柜。摸出随身的金属条,轻轻插进锁孔,久不弹此调技艺却丝毫未见生疏,小金属条遇上锁芯,仿佛是伯牙遇子期,一番高山流水曼妙节奏之后保险柜应声而开。

何洛思站在门口往里看,撇嘴道:“这回可让我们看见你的贼骨头本色啦,那可是马克赫尔佐格保险柜,CIA特别定制的,听说有十二层锁芯,黑市上要十几万美元且有市无价,何斌就有一个这东西,他的宝贝全放在那里面,还跟我们吹嘘什么就算把保险柜毁了也休想拿到里边的东西,让这家伙摸一下,估计连张地契都剩不下。”

帅五道:“那是因为他土老帽,不知道保险柜的价值。”言下之意自是在说如果李虎丘知道保险柜的价值一定连柜子一起偷走。

柜子里只有寥寥数件物品,一本笔记本,一个文件袋和一摞美金。李虎丘拿起笔记本打开看了一眼,说了句英文的,丢给何洛思。把文件袋递给帅五,将美金揣进兜里。此举顿时引来一阵鄙夷,这厮嘿嘿一笑道:“贼不走空,老祖宗的规矩可不敢破。”

何洛思捧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看罢多时道:“这人叫道尔•李•强森,是这个实验基地的负责人,这是他的工作笔记。”接着往下翻看。

帅五打开文件袋后发现里边只有一摞子照片,拿出来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全是实验对象接受实验前和实验后的对比变化照,照片里好好一只猴子在被注射过生化制剂后,变的浑身肌肉爆发,眼睛外凸,头顶长角,尾巴暴长变粗。翻看其他照片大体都是如此,突然其中的一张照片引起了帅五的注意,那是一张蛇类的照片,实验原型是一条银月海蟒,接受注射后却变成了远古巨龙一般的怪物,身上长出鳍状短肢,尾部变成鳍状,竟与之前被虎鲸围攻致死的海怪一般无二。帅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娘的,原来那东西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何洛思已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道:“大部分都是关于生化实验的内容,只有这两篇有些特别,提到了一个新加坡商人路过这座岛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被他们杀掉,商人留下的物品中有一座造型很美的鎏金宝塔,让人称奇的是塔身装有特别的机关,CIA的开锁高手都无可奈何,这还夹着一张照片,看了一眼继续念道:塔身有款写的好像是:大唐忠州刺史卢讳子良,你国文好,自己看吧。”话音未落,手上照片已到了李虎丘手中,他只看了一眼便可断定这便是金山师傅遗言提及过的玲珑塔!连忙问道:“这上面有没有提到这座塔的下落?”

何洛思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嗯,提到了,他把这东西托人带回美国交给他老婆了,这照片他本打算寄给一个叫罗纳德•金的华裔美国人,意思是请这人鉴定一下。”

李虎丘惊喜交加,连连点头似在自言自语,“好,好,可算是有一点消息了,想不到阴差阳错竟然让我找到了玲珑塔的线索,一定是金师傅在天之灵保佑,否则这么个并世难寻的绝地之中的线索怎么就偏偏让我遇上了?”

尚楠和帅五对这件事也知之甚详,听了他们的话也不禁替李虎丘感到高兴,纷纷向他表示祝贺。三个人兴奋的把手搭在一起。沈阳凑过来泼冷水:“别忘了,这里边还有一个大魔头等着吃咱们的肉喝咱们的血呢,你们还是等老鬼子被咱们弄死了再高兴也不晚。”

李虎丘自信的:“放心吧,咱们一准儿死不了,金师傅在天上保佑咱呢。”

七人收拾情怀,离开最大的房间,又沿着走廊挨个检查了其他房间,其中在一个摆着大书柜的房间内找到了整个基地的结构图。何洛思在图上找到了基地后面的信号阻断塔以及那座塔的供电系统。兴奋地:“找到了!就是它在捣鬼,只要切断这座塔的电源,我的那个全球卫星通信器就能起作用了。”

李虎丘得金山真传,善观土木建设图纸,何洛思看的时候他也没闲着,看罢多时一指其中偏左的位置道:“这里是电控间,蓄电设备和电控系统都在这儿呢,不幸的是,老鬼子也在这里。”

帅五叫道:“咱们干什么来了?不就是找老鬼子的晦气来了吗?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半残的疯子,不信弄不死他!”

李虎丘环顾这个房间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后在桌子上拿了把餐刀,笑道:“老规矩,贼不走空。”

离开工程师的房间,七人来到最后一个房间门前,一到这里便感到了不寻常的意味。陈李李心细,先看出异样,“这个房间的门好厚!”李虎丘轻轻推了一下,沉声道:“不只是厚,这门锁还是特殊金属制造的。”示意尚楠,“小楠哥来推一下。”尚楠点头走上前,运足气力猛的一推,整个建筑似都为之一震,那门却纹丝未动。李虎丘道:“小楠哥这一下少说两千斤的力道。”说着,从兜里摸出金属条插进锁孔,一边拨动锁芯一边说道:“这锁头只是结实,倒不难打开。”随着锁孔中传出啪嗒一声,李虎丘再示意尚楠推门。

房间很小,只是个单间,一张床一个便池和水龙头。舍此之外再无别物。房间的墙壁上有许多小细孔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李虎丘径直来到床前,已经腐朽糟粕的枕头边放着一本笔记,李虎丘拿起来看了一眼,封面写着一个‘夜’字。心念一动,转身递给陈李李,道:“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陈李李接过来翻开看了一会儿,一皱眉,抬头问道:“要念出来吗?”李虎丘点点头,“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看这老鬼子到底是什么鸟变的。”

陈李李的表情似有些伤感,低沉的念道:“妈妈,我昨晚又梦到了您,还有北海道的雪。战争结束了,我却不能像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一样回到妈妈的身边。寺内将军说帝国还需要我,他说美国人会帮助我们,前提是我们也得帮助他们,我听说美国人在我们神圣的国土上投了原子弹,我们不应该恨他们吗?将军的话让我很迷惑,但是我会服从他的命令!他们说需要我的血,因为我是被真神选中的人,所以,妈妈,请您保佑我吧!”

“妈妈,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亲手杀死了船越师父,他们要见识我的力量,他们给我打了针,释放了我身体里的野兽,我真的很抱歉,也很难过,我恨他们!”

“我的头每天中午和夜里都在疼,我真想割下它,那样一来我就不会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他们又给我注射新药物了,这次的药物并不能让我安静下来,但我决定要让他们以为能。”

“妈妈,我今天又想起您了,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我好像很久没有想您了,可我明明感觉得到对您的思念有多么迫切,是我的记忆力出现问题了吗?”

“我现在一定变的很丑吧,我想是的,我最恨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的样子?那个只差一点就把我打死的人,那么可怕的男人我竟然把他忘了,我大概要疯了,我记不起所爱的,记不起该去恨的,我只想撕碎这里的一切!”

“打住,不用念下去了。”李虎丘一摆手打断道:“明白了,这个夜须鹤是在这被关疯的。”

陈李李道:“嗯,日记上就是这么说的,夜须鹤先是装疯,后来假装美国人的镇静剂对他有效•••顿了一下,叹道:想不到他也是个可怜人。”

李虎丘道:“这全是他自找的,谁也没请他来,他可怜?那死在他手上的那些南洋人民该找谁说可怜?”

帅五问:“小虎哥,哥几个等着你一声令下呢,说,咱们怎么干?”

李虎丘把心一横,咬牙道:“找到他,干掉他!”

陈李李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好战?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主动招惹过咱们,也许我们可以跟他相安无事呢?”

李虎丘面无表情,“这话你跟这个基地里死掉的六十多口子说去,问问他们同不同意你对他的看法,一个人从凡人成长到神道宗师,无论是通过怎样的途径,这个人都不能以常理推断,你从这几张纸上看到的是他脆弱的心声,我看到的却是心魔,他一点一滴的从克服心魔到利用心魔,最后忘魔而成魔,终于让自己达到神道大成的境界,这人的心已经空无一物,一切行为遵循自然本能,所有活体生物在他眼中都只是猎物食物,所以,咱们不杀他就一定会被他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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