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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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这个仙人吊炸天

满江红竖起耳朵,好象雷达一样收听四面八方的动静。每一寸皮肤都绷紧,握剑的手有一点滑腻,手心出汗。

足音空洞洞的,正置身于一个空旷的洞窟“大厅”中。

实在是太过黑暗了,连天眼也只能模糊地瞧见周围轮廓。他闭目凝神,静默收心,逐渐心头一片空明。强大的神识向外辐射而出,如章鱼的触手进行探索。

其实西域秘宗也有这样神奇的功法,修为深厚者不需要听、闻、看,就能够体察数百米内的露滴虫飞。满江红神识强大,虽然缺乏运用技巧与法门,一些基本功能却无师自通,如猛虎天生会运用爪牙,鱼儿天生会游泳,老鼠天生会打洞。

顺着幽光的指引穿过大厅,进入一条通道,他感觉越往前行,灵气的波动越剧烈,好像平静的水面遭遇越来越强的台风,渐渐掀起滔天巨澜。

数丈之后直角拐弯,不过数米外又是一道九十度大弯,便见到了明亮的光线照射到崖壁,神识遭遇的压迫感陡然倍增。

警兆忽生!

满江红一惊之后收了天眼与神识,把竹竿斜靠洞壁,微一屈身握紧双拳,身体的感受力和灵敏度提高到了极致。

这明显是要穿山腹而过了,不由得他不紧张。

若是碰上一个不讲理的仙人,分分钟把你秒成渣,可咋整?

他调匀呼吸,把肌肉紧绷之后再放松,如是者三。在心里向诸天神佛以及上帝、宙斯祈祷了一个遍,他侧身横跨三步,站立在了被光线照射的洞壁前面。

轰,脑海好像遭遇到了暴烈的洪流,无情的洪水正冲刷堤岸,带走沉渣。

只见前方一轮明晃晃的月亮,一位仙人正端坐在月轮中,头发根根似铁,刺向苍穹。

满江红身体无恙,但脑海却被狂暴地冲刷,灵魂几乎要粉碎,连自我意识都晃晃悠悠,不知道飘向了哪个角落。

纵然如此,他也没有退缩,以一线清明谨守本心,颤巍巍双膝跪下,朗声道:“小子满江红,求仙人垂怜,赐下灵药。”

嗯,前不久还在鄙夷岛民们动不动就跪,现在才感觉面对强大得多的生命,臣服真的是一种本能。

在他垂头跪下之后,如山岳一般沉重碾压的精神冲击立刻减弱,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脑筋又开始活泛起来。

靠,这仙人好酷,怎么不说话?

靠,这个仙人吊炸天,没带紫金冠,头发居然是爆炸式,跟树杈子一般。

“小子满江红,求仙人垂怜,赐下灵药。”

怕仙人耳背,他大声再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

某人贼眉鼠眼地挑眉上觑,差一点把心肺气炸。

眼前哪里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一块大石头,上面好像顶着一捆芹菜!

但他依然没有造次,琢磨这来自“月亮”的神识压迫,恐怕是被五米外的大石头挡去了多半。于是乎,他依旧伏低身躯,膝行挪到了石头前。

这颗好像太师椅的庞大石头,正中间被剜去了,露出一块胸甲般的石板,上面还刻着字。那一捆“芹菜”搁在顶上,真的好似人的头发。

“月轮”明晃晃,清幽幽,云气萦绕,却杀机四溢。

尽管背光昏暗,但满江红目力极好,看得分明。

只见石板首行刻着:榨汁,日服三次,立愈。

这个,难道是治疗铁线蛇毒的药方?

他欣喜若狂,心道仙人果然是仙人,未卜先知,吊炸天了,早早就留下了灵药在此。

然而下一行字,却令他毛骨悚然。

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想了又想,还是一咬牙抓下石顶的“芹菜”,膝行而退,仓惶鼠窜。

才出洞,就听到谷口遥遥传来一阵阵呐喊。

原来满江红偷入万蛇谷,早有人报告了花戎。他心中着急,当即纠集了二、三十人,手拿棍棒刀枪,身涂驱蛇药,吆喝着赶去。沿途有岛民见了,一打听是去救满少侠,便纷纷加入,队伍就越发浩荡了。

人一多,事情就好办。花戎提刀开路,众人用湿布巾蒙了口鼻,呐喊连天,用竹杆拍打草丛,惊得蛇鼠乱窜。

一路深入,待花戎砍掉谷中那堆挡路的荆棘,只见山坡上的茅草波翻浪涌。

不好,大蛇来了!几十个岛民吓得转身就逃。

巨蟒盘在路中,其后却是花花绿绿地毯一般蛇群,齐齐昂起头。

花戎却不慌张,掂了掂手中钢刀,吩咐道:“准备,我一举刀,大家就投石头、火把,手里没有武器的先退远一点。”

“千万别引发山火!”老成一点的岛民告诫道。

“快看那边!”有人惊叫。

只见满江红出现在了山坡上,一手执竹竿,一手执一捆“芹菜”,顾盼踟蹰。

他一路走过,蛇群均潮水一般分开,趴低身子。那条巨蟒紧张地瞅着,缩头缩尾,想逃又不敢逃。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见,满江红面沉似水,走过去轻轻一拍它的头,那巨蟒竟然有如受宠若惊的孩子,讨好地用舌头去-舔掉他胸膛上的汗珠。

这这这,这还是人吗?

踏鲨逐浪,群蛇辟易,龙君也不过如此吧!

原来那捆“芹菜”唤着青兰草,岛上零零星星到处分布有,却都低矮粗糙,不似这般高挑窈窕水灵灵。

一听说要榨汁生饮,三位医生同仇敌忾,显示出了良好的职业道德,纷纷言称使不得。然而,貌似匪兵甲乙的钢刀发言权更大,医生们随即集体失声。

在满江红的监视下,青兰草被洗净榨汁,分成三碗。午后饮下第一碗,如歌身上的浮肿开始消退,沉沉睡去。待傍晚饮下第二碗后,她竟然睁开了眼睛。

三位医生瞠目结舌,满江红却沉默不语,众人皆以为神。

晚上山寨大摆宴席,酒过三巡,花戎停杯笑问满江红:“这酒怎么样?”

“嗯,不错。”

对酒他并不是行家,因为无论朱富贵还是梅姥姥,在他小时是严禁烟酒的。

“这是林四娘家埋了十几年的好酒,如风带了几坛子到岛上。你是知道的,对于这些王侯贵胄,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了这话,满江红差点晕死。大哥,你真的入戏好深!

“她说了,家里还埋有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问你什么时候开。”

南方风俗,若生下男孩子,就将酒坛埋入地下,长大成婚时再开启,称状元红;如果生下女孩子,长大出嫁时再开启,称女儿红。

满江红无语,心里面倍儿清楚,这是林四娘在委婉地问,自己和如歌什么时候成婚。十八岁的少年,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又天各一方,喜欢自己的人却要成婚。他连婚姻的概念都没有,光想一想都脑壳痛,怎么还理得清。

“宋太祖一条齐眉棍扫平天下,花某人好生佩服。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做得不够丈夫,你猜是哪桩?”花戎一饮而尽,问道。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大势所趋,黄袍加身只是迟早的事,不算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不过他千里送京娘,为了自己‘英雄好汉’的名声,辜负了京娘一片痴心。纵然最后威加海内,思及京娘悬梁自尽,岂不有愧于心?”

大哥,你甭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当过两回媒婆了!

满江红苦笑不已,晓得花戎记忆变了,性情却是一点都没改,依旧诙谐洒脱,换了一个身份也好做月下老人。

玉笥岛方方正正两头翘,像一个饭篮子,像一颗银元宝,其实最像一艘乘风破浪的巨船。东边的山峰比西头高,自然算是船头了。

这数日,众匪时常见到满江红眺望着东边的“大船头”,面色凝重,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灵药甚为神奇,到第三天如歌就脱离危险,只是身子还有一点儿虚弱,需要仔细调养。

这一天的黄昏,满江红把山寨里的竹椅搬过来,铺上被褥摆放在林四娘家院里,让如歌半躺在上面呼吸新鲜空气。

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

如歌哼着哼着,偶尔瞟一瞟未脱稚气不解风情的英武男子,唱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黄昏的太阳柔和温润,渲染出一天锦缎。

迟暮的英雄,将落的夕阳,风华已逝的美人,总是令人无限感慨。

二人静静望着火烧似的天海尽头,红日缓缓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