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行歌做完一切的时候，正常上班时间都过去了很久，她放下了解剖刀，扯下手套，抬手揉按着因为长时间低头而十分僵硬的后颈。
剩下的药物检测还要在等等结果，顾行歌坐到了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工作的时候她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整个人松懈了下来，这才感觉到自己有多么疲惫，就连伸手把水杯端起来，手都是在颤抖的。
一口气灌下了整杯冷水，顾行歌这才好受了一点，又靠着椅子缓了一会儿之后，拿起了结果去会议室报告。
一打开会议室的门，她就差点被屋里的烟味给熏出去：“着火了怎么也不打火警电话？！”
“抽烟提神，”蔡明睿的嗓子有些沙哑，“出结果了？”
顾行歌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嗯，除了药理检测……你们就不能开个窗户或者把空调打开排气吗，这也太呛了。”
蔡明睿把材料接了过去：“剩下就是我们的事了，放你半天假，回去给我睡觉去，明天再过来。”
可顾行歌却摇了摇头：“不成，我得等药理检测的结果。”
“让他们直接送过来，”这次发话的是叶锦言，他手边一盒烟已经彻底空了，“你回去。”
“送过来倒没问题，”顾行歌态度强硬，一步不让，“关键是送过来之后，你们看得懂吗？”
看着男人皱起了眉头还想说话，顾行歌摆了摆手，在旁边坐了下来：“送过来，我看了报告就能给你们个结论，之后你再哭着喊着让我留下来，我也要回去睡觉。”
蔡明睿：“队长，你居然曾经哭着喊着让她留下来？”
叶锦言：“听她胡扯。”
他们那边因为这份验尸报告重新开始讨论，可顾行歌却没心情去在意，她昨天中午在老宅，面对着詹梓倩和丁月妍两张脸，实在是吃不下饭，只是敷衍的夹了几筷子菜，晚饭又还没怎么吃就吃到床上去了，算起来已经有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加上她刚刚不管不顾地喝了一大杯冷水，现在胃里一阵一阵的疼，像是被什么人撕扯着一样，额头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没事吧？”叶锦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半蹲在她身前，脸色十分不好地问道。
“没什么，我胃不好你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顾行歌费力地扯了扯唇角，咬紧牙关忍耐着阵痛，可是任谁听到了她略带颤抖的声音，也不会觉得她像是没事的样子。
“再忍一会儿，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叶锦言面色铁青，心里自责昨天晚上实在是把她折腾的有些不像样，早上也忘记盯着她好好把饭吃了。
“不会，从以前就是这样，忍忍就过去了。”顾行歌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开了，顾安宁拿着个文件夹走了过来：“那边把药理检测赶出来了，你……不会是又犯胃病了吧？”
顾行歌抹了把头上的汗，站起身来准备接材料：“老毛病了，别在催我了，我看完这个就……”
可谁想到，刚一站起来她就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等她开口，便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前倒了下去！
“行歌！”叶锦言身手很快，周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便将顾行歌捞到了怀里，“怎么了？！”
躺在他怀里的顾行歌脸色苍白，眼下还有两圈淡淡地青色，额头上密布汗水，对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回应。
叶锦言的眼睛里波涛汹涌，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胃病，犯起来居然会这么严重。
“队长，队长！”看着叶锦言赤红了眼，总算反应过来的蔡明睿拍了拍他的肩膀，“愣着干吗，赶紧送医院！抱着就能好？！”
回过神来的叶锦言打横抱起顾行歌，大步离开，他走的很快，抱着她的手却又很稳，生怕走动的颠簸让怀里的人更加难受。
顾安宁脸上也满是焦急，咬了咬下唇后开口：“老大，我有点不放心，我能不能……”
蔡明睿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也不放心队长，你过去让他冷静点。”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叶锦言根本不管什么限速，大开大合地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得飞快，坐在后座上的顾安宁也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注意到了自己拉着的顾行歌的手十分冰冷。
这种感觉让她忍不住希望叶锦言把车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叶锦言直接把车开到了军区医院，一个甩尾把车甩进了停车位，抱起顾行歌就往急救室走。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医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直接把人放到了床上，礼貌客气地把他们两人清了出去，开始为顾行歌做着检查。
顾安宁十指绞紧，担心地看着里面，却不想叶锦言突然开口问她道：“她原来胃病发作也想这样？”
她猛地回过神来，皱着眉思索：“行歌有胃病我一直清楚，虽然说每次发作起来都挺难受的，但是闹到这样我只见过一次，还是她大学的时候。她修的是双学位，期末的时候比谁都忙，那次是忙着赶两篇论文，又熬夜又一天半没吃东西只喝了咖啡，结果就闹到医院里了。”
叶锦言沉着脸点了点头，但是因为知道顾行歌原来闹过这么严重的胃病，心还是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至少不是又添了什么新毛病，这也算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推门走了出来，坐在门口的顾安宁起来的比叶锦言还要快：“医生，怎么样了？”
“别担心，”医生冲着叶锦言点了点头，声音平缓，“就是病人的胃部受了刺激，所以胃病突然发作。”
顾安宁仍旧没有放下心来：“她原来也是因为胃病进过医院，可那时候也没晕过去啊！”
医生的表情严肃起来:“她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晕的原因是因为低血糖，现在的年轻人，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这么不注意，真当自己的身体是铁做的吗？”
“是，以后我会注意。”叶锦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次是我疏忽了。”
“还有一件事，”医生的脸色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们究竟合不合适……”
叶锦言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口：“怎么，还有其它问题吗？”
看着两人紧张的神色，医生反而微笑了起来：“不是不是，叶大少你别急。其实是好事，刚刚我们检查才发现，叶太太已经怀孕了，应该对你说恭喜才对。”
怀孕？
叶锦言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你说……行歌，怎么了？”
“叶太太怀孕了，具体的月份还要等在检查才能知道。”医生笑着解释道，“不过因为怀孕，她的胃病更要注意，否则对身体很不好。”
行歌怀孕了。
那是……他们俩的孩子。
紧张了这么久之后，猛然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饶是叶锦言也晃了晃，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才站住脚：“多谢医生了。”
而顾安宁整个人都囧了，这算是什么事啊，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吗？！
好在叶锦言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没用多长时间便冷静了下来：“这事先别张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
“为什么，连行歌都不让知道？”顾安宁还处在大闹罢工的状态，愣愣地问道。
“最要瞒着的就是她，行歌容易想太多。”叶锦言的声音也平静了下来，眉头却仍旧微皱，“至于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越少越好。”
虽然并不知道其他事情，但是一想到季涵涵，顾安宁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行我知道了，不过你要是照顾不好她，我第一个就跟你过不去。”
叶锦言点了点头，心里仍旧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和顾行歌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下。
他慢慢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的温柔像是快要融化了一样。
这真是件怎么也想不到的好事。
顾行歌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我今年第几次进医院了？
然后头微微一侧，就看到了自己右手上挂着的吊瓶，以及近在咫尺的叶锦言。
男人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晚上自己加班没睡，他也是忙了一晚上，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让他显得有点儿憔悴。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那么好看。
顾行歌不是滋味地想到，哪怕是他没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凭着这张无比妖孽的脸，也足够让一堆一堆的小女生前赴后继地投怀送抱了。
前提是，要受得了他同样妖孽的性格。
想到了认识以来发生的事情，顾行歌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手动了一下的原因，叶锦言不输任何人的长睫闪了闪，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隐藏着无比复杂的情感，深沉宁静却又无比沉重。
看的顾行歌心头一沉，这样的眼神她从未在叶锦言的眼里看到过，难不成……
“我不会又添了什么大毛病吧？”